腳踏車

從我的孩提時代開始，家裏主要的交通工具一直就是腳踏車。

拿腳踏車當主要交通工具的原因，
聽說是因為外公覺得騎摩托車是件很危險的事，
所以要求當時剛結婚的爸爸往後別再騎摩托車。
（我想外公的原意，應該是要爸爸買輛汽車來開，但是女婿顯然沒聽懂老丈人的意思～：P）

既然是岳父大人的要求，不得不照著做，於是爸爸便將摩托車給賣了。
那時家裏的經濟狀況不好，賣了摩托車之後，自然也買不起四輪轎車，
取而代之的交通工具，就變成腳踏車了。

家裏那時總共有好幾輛腳踏車，最多的時候總共有五台停在樓下的巷子裏，
它們幾乎都是從中古車行以低價買入的二手車，
共同的特徵，除了便宜以外，煞車時都會發出一陣陣刺耳的金屬磨擦噪音。

腳踏車從中古車行買入之後，頭一件要做的事，
就是先用砂紙將車體生鏽的地方磨光，待擦拭乾淨之後、上一層防水漆，
等防水漆乾了，再用油漆，從頭到尾厚厚的將腳踏車塗抹成同一種顏色。
在腳踏車上塗油漆，除了讓偷車賊偷了之後無法順利轉手，
塗上銀色油漆的腳踏車也比較不容易生鏽或跟別人的腳踏車搞混。

家裏的腳踏車，除了幾輛那種前頭掛了菜籃的淑女車之外，
還有一台類似收舊報紙、收破銅爛鐵小販專用的的三輪腳踏板車。
一直到現在都還記得，小時候坐在腳踏板車上和雜物一起被載著、在大馬路上馳逞的畫面，
不過那台三輪車，後來被偷車賊給偷走了。

由於腳踏車上頭沒有車牌，被偷車賊偷走之後肯定是找不回來，
有了被偷牽的經驗之後，家裏的其他腳踏車在不騎的時候就全上了鎖，
那時用的是帶著鐵鎖鏈的號碼鎖，一鎖上之後車子就走不了，
號碼鎖擺在室外日曬雨淋，幾年下來鎖頭上的號碼便完全鏽光，
沒有號碼、分不出正反面的號碼鎖有多難開？
我曾經對著沒有號碼的號碼鎖試了十分鐘之後，累到坐在地上望鎖興嘆。

由於家裏的主要交通工具是腳踏車，
所以兒時記憶裏，有很多都是坐在腳踏車後座被載來載去的畫面。
腳踏車的後座通常是由一組中間焊著幾支橫槓的鐵架組成，
鐵架上有時還會有隻彈簧夾，坐在上頭的感覺真是不太舒服。

坐在腳踏車後座的人、腿腳放的位置要相當小心，
一不小心沒放好，就會被後輪的輪圈鐵線給擦到，
印象裏很小的時候，有次被堂姐載著回家，路上一個顛簸、腳就給後輪捲了進去，
當場雙腿擦得是血流如注，痛得我放聲哇哇大哭，
或許是因為被腳踏車給傷過，後來騎上腳踏車時總是會覺得有點畏懼感。

也因此、除了我之外，家裏其他人的腳踏車技術都相當不錯，
像雙腳踩在踏板上，腳踏車原地停止不倒、放開雙手騎車、
騎一台車同時牽一台車這類的特技都有人會，
還記得有種特別帥氣的上車方式，就是推個幾步、一腳踩踏板、一腳橫跨上車，
這些高級動作想當然爾我是一樣也沒學會。

印象裏第一次上路應該是小學五年級，
這裏的「上路」、是指真的騎車在台北市的馬路上行走，
那次的考驗、是跟著家人從和平西路和寧波西街的交叉口一路騎到青年公園，
好笑的是，自己當時一路騎還一路害怕得喃喃自語：「我還是小孩耶～這樣子太危險了吧。」

腳踏車會遇上的故障，不外乎煞車斷線、煞車皮磨光、輪胎沒氣、還有鏈子脫落等等。
由於家裏的腳踏車大多是中古貨，遇上這些故障的機會相當高，
有次在林業實驗所的空地練車時，因為腳踏車太過老舊，
轉彎時一個不小心、前輪撞到柏油路旁突起的人行道，
接著「喀擦」一聲，腳踏車的龍骨就直接斷成兩截，
於是那天、扛著手把和前輪，忍受著路人奚落的眼光，
走了十分鐘的路到腳踏車行去找老闆求救。

我也曾為了家裏的腳踏車看起來太過老舊跟媽媽抱怨過，
媽媽那時聽了並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
緩緩講起了自己小時候所遇上的類似故事，
當年聽了之後氣呼呼的我大概不會想到，
有朝一日、自己寫起這些往事時，臉上竟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莞爾笑容。

這麼多年之後、腳踏車已不再是我家的主要交通工具了，
這些退役的腳踏車，目前都停放在家裏地下室的車庫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