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便當

中午在會議室裏吃飯，一邊看新聞一邊跟同事聊天，
話題是從營養午餐開始的。

印象裏，一直到我唸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學校才開始統一辦理營養午餐。
由於那時家裏經濟狀況不是很好，每個月的營養午餐費自然是能省則省，
所以雖然學校有辦營養午餐，但我每天還是帶著家裏自製的便當到學校上課。

以前家裏用的便當盒是傳統的鐵製便當，
金屬質料的飯盒加上蓋子，左右還有兩個滾筒式的勾狀鐵扣環。

每天早上，將便當從冰箱裏拿出來，
為了避免打翻，會先用細繩穿過便當扣環、將便當仔細綁好，包上一層塑膠袋，
跟鐵湯匙或筷子一起裝進帆布的手提便當袋裏，然後提著上學去。

便當袋裏除了便當以外，有時還會放一小袋水果，
用了幾年之後的帆布便當袋，縱使洗乾淨了，
靠近鼻子一嗅、還是聞得到一股淡淡的油耗味。

到了學校，第一件事就是把便當拿出來，放在蒸便當的籠子裏，
只有早點到學校，才能把自己的便當放在籠子底下不易打翻的安全位置。
第一節課上課前，值日生會把全班的便當抬到蒸便當的地方去，
如果早自習時忘了把便當拿出來，中午的時候就只有冷凍便當可以吃了。

抬便當的編制低年級是四人一組，中年級以上是兩人一組，
力量夠大或喜歡耍帥的同學要自己一個人抬也行，
記得有次，完全忘了自己就是負責抬便當的值日生，
還跟著大家一起坐在教室裏等便當，真是糊塗透頂。

小朋友抬著便當籠子上下樓梯，一不小心就會打翻，這種狀況時常發生。
便當被打翻的同學通常就得靠大家的「接濟」，
遇上這種時候，自然是立即把便當裏頭不喜歡吃的菜全部都「捐獻」出去。：P

老實說，那種一堆便當擺在一起蒸個數小時，蒸出來的氣味簡直是種夢魘，
把所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再可口的菜也變得不好吃了。
我家的便當，裏頭裝的固定都是前一天晚餐的剩菜，
經過冷凍、再蒸熟，一打開便當蓋，
發黃的青菜、被醬油染成褐色的荷包蛋、塊狀的米飯，
縱使胃口盡失，也只能大口扒進嘴裏囫圇吞下。

印象裏、便當裏頭偶爾會出現水餃，
雖然被醬油染色的水餃，蒸過之後的賣相看來也相當驚人，
不過跟百味雜陳的剩菜比起來，蒸水餃吃起來的感覺已經令人感到相當幸福了。

一整年裏面，最快樂的便當時間莫過於端午節前後，
家裏包的粽子是出了名的好吃，蒸過之後，香味也不會被壓過去，
也只有這個時候，吃營養午餐的同學們才會羨慕我。

班上還有一些同學也跟我一樣每天帶便當，
不過，有幾個同學帶便當的理由，是因為覺得學校的營養午餐不夠「營養」，
這些幸福的同學，家裏大多都是一大早就起來做便當，
做好的便當帶來學校之後甚至可以不用蒸，裏頭的菜色五花八門，
印象裏曾經在這些同學的便當裏看過蛋包飯、蔥油餅、烤鴨和牛排。

唸到國中之後，每間教室的後頭都有一具蒸飯箱，
由於講臺前面沒有便當專用的籠子了，所以常常會忘記把袋子裏的便當拿出來蒸，
使用蒸飯箱有一個壞處，比方一時糊塗忘了插蒸飯箱的插頭，
或是蒸飯箱剛好故障，那麼全班就得一起吃冷便當了。

國中的時候學校可沒有什麼營養午餐，
大家都得自己帶便當，要不然就是花錢買福利社賣的，
有些同學可能是把家裏給的便當錢省了下來挪做他用，這時就會出現「打游擊」的游擊隊，
游擊隊的同學都會自備一支湯匙，中午的時候東挖一杓，西吃一口，湊合湊合著就解決了一餐，
有趣的是，由於我家的剩菜便當賣相極差，連「打游擊」的同學見了都會退避三舍，所以幾乎不曾被人分食過。：P

使用蒸飯箱唯一的好處是可以自行決定午餐的開飯時間，
如果肚子餓的話，上午第三節下課就可以開始吃便當，
有些同學可能便當裏帶的菜太好，竟然還會在下課時自己拿筷子開便當箱夾幾口菜吃，
不過這種行為會讓大家的便當都蒸不熟，通常是會立即被制止的。

高中之後的便當也是集中到一間蒸飯室處理，
一樣早上一到教室就得把便當拿出來集中放在籠子裏，
印象裏、唸到高二時，家裏的經濟狀況逐漸進步，
自此之後就再沒帶過家裏的鐵便當盒上學了。

還記得告別鐵便當盒的那天早上，
手中捏著一百塊的午餐錢走出家門，心裏默默的許了個願：

「如果可以的話，這輩子、我再也不吃鐵盒便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