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故事

這是四年前，高中同學會前夕寫下的文字，
每年三月的最後一週，我都會把它翻出來重看一次。

原先寫得有點雜亂，經過了幾次的刪改，
補了點段落，把它改成有點類似小說的感覺，

看到的人，就把它當成是小說來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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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接到一通電話，是高中時代的死黨阿鏮打來的。

聽著他的聲音，聊著聊著，
時間..好像突然被拉回到很久以前，
講了一個多小時，互道再會之後，和往常一樣，他先掛上了電話。

坐在椅子上，聽著話筒裏傳來的嗡嗡聲..

嗯..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吧，
已經久到..不會在日常生活中想起對方了，

只是，曾經是好到不能再好的朋友，似乎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失去的..也許是被我們所刻意封印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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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是個電腦白癡..

白癡到什麼程度？
在 Dos 時代，可以把 config.sys 和 autoexec.bat 當成是 temp 檔砍掉，
在 Windos 時代，曾經因為電腦沒有聲音，把主機跟螢幕一起搬到光華去找老闆修，

當年的我，從沒想過自己出社會的第一份工作是當上 MIS 做硬體維修，
也沒想過有朝一日，竟會進入軟體公司寫程式，

如果能坐上時光機回到高中、大學時代，把現在的情況告訴那時候的我，
可能再怎麼解釋，也沒辦法相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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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打三國無雙三，
打蜀傳時，看著片頭的桃園三結義動畫，

看著那飛舞..飄散在空中的花瓣，
以及站在桃園內許下誓言的三個年輕人..

每次看這畫面，都會若有所思。


那年，我十五歲，

考遍了該年度可以報考的所有考試，
最後，拿著公立五專連招的成績單，
進到一家私立學校就讀，中興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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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鏮是我進高中之後第一個認識的同學，
當然，一開始交談是因為座位的關係，
不過因為很聊得來，很快就變成好朋友。

因為彼此擅長的科目不同，
所以課餘閒暇時的交流，對提昇彼此成績的幫助非常大，
過了半個學期，兩個人的成績都進步了很多，座位也逐漸往第一排前進。

當年教室裏的座位是以名次決定的，考得越好的學生坐得越前面，
因為老師總相信，只要給用功的學生多一點學習資源，他們的成績就會越好。

到了學期末，校方會將升學保證班第五排以後的學生全部打到其他班級去，
再把其他四五個班級每班的前五名，調到我們班來。

經過了三年，十幾二十次的段考，
奇怪的是，我和阿鏮的座位，總是坐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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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宇也是我們班的同學。

跟阿宇變熟其實是個巧合..

有次昇旗，集合時規定要穿外套，
隊伍快走到操場才發現自己忘了，急忙三步併兩步的奔回教室，
穿好之後再偷偷摸摸的溜到隊伍後面排隊。

朝會進行到一半，台上的校長不知道說了句什麼，
我跟排在旁邊的阿宇同時笑了出來，對看一眼之後就聊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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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時候，班上的同學很流行比臂力，
每節下課，同學總是兩兩一組的進行臂力比試，
遇到力量比較大的同學在比臂力的時候，
一群人圍著一張桌子吆喝的情景總是履見不鮮，
而較量的雙方，往往立即成為全班同學矚目的焦點。

那時自己的臂力不是很強，所以大多是輸多贏少，
阿鏮的臂力比我大一點，自然也成為我練習的對象，

記得有一次，新轉到班上的同學跟我們雙人組下戰書，
看了看、對方有三個人，於是連忙拉了阿宇入夥組隊對抗，

那次最後的輸贏結果如何已經忘記了，
只是從此之後，三個人的感情越來越好，每次下課都會組隊比試，
只要是三戰兩勝，當次的戰役就算獲勝，
即使三戰兩勝中輸的是自己，還是會覺得是「我們」贏了。

如果遇到力量很大，難以取勝的對手，
我們也會使用車輪戰的方式，
就是先派兩個人去耗掉對方三四成的體力，再由最後一個人上場取下勝利，
真是為求勝利不擇手段。

積極練習的結果，名單上的對手自然越來越少，
到後來，除了少數幾個天生神力的同學之外，幾乎已經全部被三人組超越了，
弄到後來，班上找不到對手，開始跟別班的同學進行班際賽，
一直到有次不小心比到手肘受傷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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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跟阿宇認識的時間比較晚，但是他跟我在個性上比較接近，
在學校下課之後，阿鏮總是要早早回家幫忙，放假日也出不來，
所以我跟阿宇反而比較常到處玩。

阿宇是班上少數幾個家裏擁有電腦的同學，
在 286 時代，個人電腦可以算得上是奢侈品，
家裏有 PC、會用電腦玩 Game、又會用 Basic 寫程式的高中生，
那時候被我們稱為「天才」。

印象中，阿宇總是抱著一些我看不懂的書在看，
只要講到跟電腦有關的事情時，
他眼神裏所散發出來的神采，是很難在一般高中生的身上看到的。

記得有次到阿宇家參觀他的電腦，
看到他用搖桿玩著星際大戰，
書桌上有張他自己手繪的全開遊戲座標圖，
背後的書櫃裏擺滿看不懂的電腦書，
那時候心裏真的覺得，有這樣的朋友是很光榮的一件事。

每次去他家玩，阿姨總是會很高興的找我聊天，
我都叫他媽媽阿姨，

阿姨每次都叮嚀我，要我幫她管管阿宇，
要他多放點心思在功課上，別整天打電腦，
講到這裏，阿姨也會順便唸唸阿宇，要他多跟我學學，

可能因為每天沉迷於電腦世界，
所以阿宇的成績總是比較差，就是一直低空飛過吧。

雖然嘴裏答應阿姨要幫她管管阿宇，
但是一到放假的時間，總會和阿宇到處晃，
在電動店、電影院、溜冰場、MTV 裏，
耗掉一個又一個無聊的週末時光。

記得曾經和阿宇無照騎車，
騎著小 50 從當年還禁行機車的總統府前面直接衝過去，

也曾經為了愚蠢的理由開始練習前空翻，
在小公園的水泥地上，一次又一次的摔倒..再練習。

應該說，這輩子做過絕大多數的蠢事，都發生在跟阿宇到處溜答的那個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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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高二的那個夏天，
因為自然組、社會組分組的關係，
班上突然從女生班轉來了十幾個女生。

跟女生一起上課，教室裏的氣氛變得有點奇怪，
常常看到一群女生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有些過去言行舉止很粗魯的男生，不知道為什麼，
衣服變整齊了、頭髮分好邊了、上課也安靜了，
進退應對舉止忽然有禮貌了許多，
總之，那是段奇怪的回憶。

由於座位是由成績的好壞來排定，
多了十幾個用功的女生，
原本坐在前幾排的我們都感到壓力倍增，深怕一個考不好就翻船了。

第一次月考結束，座位重新編排，阿鏮的旁邊坐了個女生，
從此，他的煩惱就開始了，
有次跟他聊完才知道，原來他喜歡上人家了。

看到兄弟有難，我和阿宇自然是義不容辭的擔任狗頭軍師，
紛紛絞盡腦汁獻計，想了很多有的沒有的方法，

之後，阿鏮跟女同學的進展神速，時間自然就少了很多，
於是，我跟阿宇在一起的時間也越來越多了。

阿宇的運氣其實不怎麼好，
在阿鏮行動之後不久，阿宇跟其他女生的兩次告白都很慘烈的被拒絕，
因為心情不佳，連帶的成績也越來越差，
差到我們導師私底下偷偷請我跟阿鏮要多在課業上幫幫他，

只是，成績這種事，
如果自己無心，別人再怎麼幫也沒辦法，
再加上阿宇的療傷期特長，於是成績也一直沒有起色，

勉強撐過了高二下、高三上，
終於，在高三的最後一學期，阿宇被調到別班去了。

私校保證班的成立，只為了一個目標，考大學。

提前在高三上學期就上完三年所有的課程之後，接下來學生可以選擇是否到校自習，
最後一學期的淘汰，只是為了確保最後考上的人數而已，

三年的密集淘汰、嚴格競爭，
就是為了成就一班升學率破九成的保證班，
當年最初入學時班上的六十幾名學生，
最後畢業時，還留在班上的只剩下十六人..

每天清晨六點五十到校，晚上九點半放學，
在這三年幾乎沒有放假的高中生活裏面，
我們一起做了許多蠢事，也一起經歷了青澀的歡笑與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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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畢業。

經過聯考..

放榜後，阿鏮跟喜歡的女生一起考進台中的中國醫藥學院，

我考上新竹的中華，

阿宇則是如同我們導師的預測，落榜了。


接下來，雖然彼此放假回台北時都還有見面、連絡，但機會畢竟不像以前那麼多，

阿宇進了重考班，經過了一整年的時間，第二年還是沒考上，接著，入伍去當兵。

阿鏮忙著他的醫學解剖、實驗，能跟喜歡的女生在一起上課，感覺起來應該不錯。

我則是開始努力修補一些因為基礎沒打好而漸漸出現在成績上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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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數年..

在我唸大四的時候，阿宇退伍了，
雖然覺得自己沒有考運，不太想繼續重考，但還是報名了重考班。

之所以說沒有考運，
我曾經陪他去考過四五次機車駕照，一直到最後一次才考上。

阿宇的父親為他在南港頂下一間店舖，
讓他在唸書的同時，也開始準備他的電腦事業，
每當在電話裏說到創業的話題，總覺得十分興奮，
好像蟄伏許久的未來就在眼前，逐漸的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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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那是三月的最後一天，
經過長久的別離，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幾個人約在阿鏮家喝茶，
聊著往事、聊著回憶、聊著彼此的過往與未來。

聚會進行到十一點多，我和阿宇先行告辭離開，
兩個人在回家的路上，還到忠孝東路上的高雄牛乳大王吃冰，

久未相見的他敘述著自己周遭的瑣事，
也提到了很多未來資訊產業的機會與想法，

一直聊到冰店打烊，兩人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在揮手互道珍重的同時，我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站在原地呆了半晌，目送著阿宇騎車離開。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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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的清晨，我接到阿宇的死訊。

他在去補習班上課的路上，被公車撞上，
送至醫院急救時已經回天乏術..

拿起電話通知阿鏮的時候，我的聲音逐漸哽咽..

電話那端的阿鏮，早已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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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式的那天，我沒有出現。

並不是因為要期中考或是要上課，

只是..我不敢親眼去面對這個事實..

心裡只當他還活著，只是永遠不再跟我連絡..

心裡總想著，或許..

或許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的。

因為不能接受、不敢面對，
之後，也幾乎沒有主動跟高中同學連絡過，

對我來說，那是一段被封印的往事，
我們的青春歲月，我們所經歷過的一切，
似乎也隨著阿宇的離去，永遠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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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就想寫下屬於我們的故事，
但因為表達能力不足，也怕情緒會淹沒了文字，所以一直沒動過筆。

經過了這麼久，
現在，或許已經可以釋懷了吧？

明天就要再見到阿鏮了，
經過了大學畢業、當兵、就業..

在我們聊及過往的同時，還會不會傷逝？

還會不會.....？


對於阿宇，你當年的夢想，我已經逐步在實現了。

雖然、出發得有點慢，
但也在資訊的領域，逐漸走出了一條路，

你看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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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幾天就是阿宇九週年的忌日。

這些年來，夜晚熟睡時，
我常常置身於一個相同的夢境中，

在夢裏，阿宇會忽然出現，
告訴我那其實只是個玩笑，一個開了好幾年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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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鏮目前在某知名醫院擔任醫檢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