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劍與二胡

「握著一把劍，行俠仗義、濟弱扶傾，闖蕩江湖、浪跡天涯。」

這是每個男生小時候都做過的白日夢。

男生小時候似乎總喜歡鎗啊劍的，我也不例外。


那年，巷口有家雜貨店，
雜貨店的老闆是位老先生。
他和他的太太，兩人一起經營小小的雜貨店。

老先生是退伍軍人，
說話時，口中有著濃濃的鄉音，

出太陽的日子，他總喜歡坐在廊下，
或發呆、或帶著厚厚的老花眼鏡，讀著報紙，

興致一來，老先生會拿出他心愛的樂器細細擦拭，
調音之後，有一下沒一下的，
用微顫的手拉著那把古老的二胡。


我生平的第一柄劍，就是在老先生的雜貨店裏買的。


那天、跟媽媽去市場買菜，
回家途中，媽媽忽然說想買玩具給我，
我一眼就看中了那把寶劍。

永遠都記得，從老先生手中接過寶劍時，心中的雀躍之情，

就像徐克電影中的對白一樣：

「我、終於也有一把劍了！」

這柄劍長約一尺，
劍鞘與劍身都是塑膠打造，
劍身雪白，劍柄與劍鞘漆成金色，
劍鞘上刻著「大王寶劍」四個大字。


拿到寶劍之後，每天一早起床第一件事，
就是立即披上床單做成的披風，
然後圍上條繩子，打個蝴蝶結，
再將寶劍別在腰間，

整天拿著它揮來砍去，
帶著妹妹當嘍囉，
四處行俠仗義，打抱不平。

也許是因為沒有替它取個好名字的關係，
這柄劍的壽命不長，不到半年就折斷了。

斷了寶劍就做不成大俠，
於是，失了劍的「大俠」便死皮賴臉的央著媽媽，
到雜貨店再買一把新的寶劍給他，

央求數次不成，這位「大俠」竟然把從連續劇裏頭學來，
「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台詞都給用上了，
讓媽媽聽了是又好氣又好笑，

就這樣，我得到了我的第二把寶劍。

新的寶劍，長約一尺半，
劍鞘與劍柄漆成朱紅色。
劍鍔的造型很特別，像一尾鯉魚，張口咬住了劍身，
劍身雖是塑膠打造，
但是外面鍍了一層金屬，
舞動的時候照得滿室生輝、亮晶晶的。

或許是因為斷劍事件，讓我深刻的體認到，
一柄寶劍不能沒有個響亮的好名字，
當時，就依著它的造型起了個名字，叫它「鯉魚劍」。

從此，我又開始了劍不離身的日子。


還記得我曾手持「鯉魚劍」，
分別打敗了住在一樓的杜氏兄弟，
以及住家附近、常常一起玩的一些玩伴，

這樣的瘋狂舉動一直持續到小三那年。


大俠的武功雖然在江湖上難逢敵手，
但在學校裏的功課、差得是讓老師嘆氣、父母搖頭。

有天晚上，媽媽看到老師在連絡簿上寫的評語之後，氣到哭了，
她大概是沒想到生了個每天只會在腰間插把寶劍的笨兒子吧。

老爸哄完媽媽，從房間裏走出來之後，
表情嚴肅的對我說：「把那些玩具全部都丟掉吧。」

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
我若有其事的合掌、朝著「鯉魚劍」拜了數拜，

一揚手、一咬牙，將鯉魚劍給折成了數段，

那也是我的最後一柄寶劍。


還記得那天晚上，躲在被窩裏，
傷心的哭著、悼念著我的「鯉魚劍」，

夜半時分，

窗外忽然傳來了雜貨店老闆的二胡聲，
琴聲悲愴悽涼，彷彿是知道了「鯉魚劍」的際遇。

就這樣，我的大俠夢終於醒了。